淩雲看到這個場景，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，此人演技絕佳，不去申請奧斯卡的話估計都白瞎了。

不過現在人家爹在場，也不好說什麽。他對劉鴻說：“我剛才說過，她一定對醒過來的。好了，我先告退，等令愛的身體恢覆了，我再來探望。”

劉鴻一把就抓住了他：“淩雲，你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，莫非是鐵石的心腸嗎？我女兒為了你才被人所傷，你竟然要這樣對她，這樣說她，你還算是一個人嗎。”

淩雲沒有再說什麽，轉身徑自走了。留下劉鴻一人在暗自神傷。不過既然已經醒過來了，至少可以保證沒有生命危險，這就是好的。

晚上，劉鴻越想越覺得不對勁。朱慈心給他的出的主意，淩雲本來沒病卻裝病，凡此種種都一並的湧上心頭。

這位經略大人是文官出身，二級第十名進士的底子，自然是文采上超乎尋常的。不用文墨渲染，也不用誇大其詞，就把這些可疑之處和欺君的事實，再加上公主私自出京在山海關殺人未遂等等。

奏折剛剛上去，崇禎皇帝就怒了，他沒想到自己大哥唯一還活著的女兒竟然這樣的不省心，而且這個一向器重和看好的淩雲也是這樣，竟然能夠做出欺君的事情了。

是可忍，孰不可忍。崇禎把奏折狠狠的摔在了龍書案上，大喊一聲：“來呀，把溫體仁和文震孟給我叫來。”

文震孟此時已經因為是帝師的緣故晉升為內閣次輔了，雖然朝廷的內閣大學時，內閣次輔的地位要遠遠遜色於首輔。但畢竟能晉升位置還是好的。

兩位大學士到來之後，商量的就是兩件事。那就是淩雲和公主到底有罪還是無罪，如果有罪的話應該怎麽處置才算是妥當。

溫體仁說：“這件事如果沒有實據的話，劉鴻身為經略大臣是不會很冒失的上述彈劾的，更何況彈劾的是自己的得意高足。而且現在劉婷的確就是重傷臥床，而淩雲的確就是裝病的。”

這話從表面上聽的話確實是沒毛病的，這些前提也都是確確實實存在的，那就是有罪論了。

雖然文震孟一向和溫體仁確實也尿不到一個壺裏去，但是他也沒有太好的理由去反駁溫體仁的話，事就是這麽個事，情況也就是這麽個情況，想做翻案文章也不好做。只好點頭稱是，表示同意溫體仁的說法。

既然這樣了，下一步就是討論如何處置的問題了，崇禎問道：“兩位大人，既然這件事已經證實，劉鴻的彈劾也並非沒有原因。那麽對於公主和淩雲，你們說怎麽處置。”

這算是給兩位扔了一塊燙手的山芋了，人家公主怎麽說也算是天家骨肉，和你們能一樣嗎。就算這兩位都是閣臣，心中多少也得掂量一下份量。所以避重就輕吧。

溫體仁先說：“皇上，臣以為淩雲剛剛被貶謫之身，蒙受皇上大恩，親自指婚給他，他竟然要欺君罔上，裝病躲避。又教唆公主去殺人，此人實在不可饒恕。但念及他以往也有卓著功勳，皇上免去他所有的職銜，褫奪爵位罷為庶民也就是了。至於公主，那是親貴皇族，臣不敢妄議。”

姜果然還是老的辣，溫大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重點全都給集中在了淩雲的身上，公主不是故意殺人，而是被淩雲教唆，這樣的話責任就小的很多。

而且對於淩雲，他也沒有一棍子打死，因為他知道如果打不死的話，以後結仇就是個麻煩。朝廷官員被罷官後再起覆的事情屢見不鮮，因此把淩雲免職為民不算是什麽太重的懲罰。

這個建議實在是太過於八面逢源，很有一些琉璃蛋的風格了。

崇禎皇帝其實兩邊都不想重處，雖然他的很生氣，但是這個淩雲確實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優秀將領，要是因為這麽個事就給辦了，的確可惜了。而公主朱慈心，是自己大哥在這個世上僅存的血脈了。更是不能輕易委屈。

可是事已至此，做皇上的如果沒有個態度的話，恐怕以後很不好收場，對於後面的事情也不好辦了。

他問文震孟：“文大人，你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置呢。”

文震孟剛才就一直在思考，現在他已經考慮的差不多了。聽崇禎在問他，馬上回答說：“啟奏皇上，臣剛才在想一個假設，或許這個假設匪夷所思。但是也有可能。”

崇禎和溫體仁都沒有說話就這麽看著文震孟，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。

文震孟忽然說：“臣與淩雲接觸的次數並不多，但也不像是奸猾之人，而公主更是皇上您的親侄女，一向溫良恭儉，而且從小喜歡醫術，經常喬裝出去治病救人，他們怎麽會一個教唆殺人，一個拿劍去捅人呢。兩人如果有了感情，大可請皇上賜婚就是。我想是否是這劉婷使出的苦肉計，可是這個想法太過匪夷所思，還請皇上判斷。”

這話倒是也是文震孟心裏最真實的想法，卻也給了崇禎一個從另一個角度思考的可能性，如果這個考慮能夠成立的話，那應該死罪的其實就劉婷了。不惜以這樣的方式來陷害公主。

可現在沒有什麽證據來證明文大人的猜想，所有的證據對淩雲和公主兩人都不利。崇禎只好秉公處理這件事。

崇禎想了很久，然後說：“你們兩位商量一下，替朕擬一道旨意吧。我就說個大概意思，下去後你們去潤色就好。剝奪淩雲的武英伯爵位，收回鐵券。其三品文散官的身份一並革除，削職為民。公主有罪，剝奪曹國長公主封號，降為普通宗女，禁足府內三個月不得外出。”

對於他們來說，這個懲處確實就已經算是夠嚴厲的了，所謂恩自上出，雖然剛才溫體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，可是沒有想到的是，崇禎竟然一點都沒有格外施恩的意思，直接就下了這個處罰。

三日之後，也就是崇禎九年的四月初一，聖旨到達了山海關。宗人府去了幾名女差官，要押解公主回去。同時，淩雲因為失去了爵位和官銜，已經成為了一介庶民，已經沒有資格再住在山海關了。

兵部給了他一天的時間來收拾自己的東西，同時也用來告別。一天之後離開，不然按照抗旨論處。

公主就這樣被帶回了京城，不過由於身份的特殊，宗人府的人也沒敢難為她。說是押解，其實是坐轎子走的。

而對於淩雲，就沒有人這麽客氣了。完全體現出了一種太太死了壓斷街，老爺死了沒人擡的效果。

兵部派來的兩個司官一再催促，讓他早日收拾行囊，明天天色一亮就要離開山海關。

淩雲微笑著向兩位司官保證，自己不用等明天天亮，待會和兄弟們告個別就走了。

兩位司官暫時先在經略府住下，好就近督促。

淩雲接到旨意之後，叩頭謝恩已畢。收拾出來自己的官印和袍服，以及封自己爵位的鐵券和敕書，都放在一個包袱裏，然後一身布衣青衫，帶著這個包袱去見劉鴻。

和之前的三品官員身份不同，現在是布衣之身了，想見劉鴻似乎隔了些什麽東西，還需要遞手本，走形式。不過總算是見到了。

兩人相對之下，竟好像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半晌之後，還是淩雲把那個包袱放在了劉鴻的桌案之上。說了一句：“這裏面是官憑、官印之類，煩勞大人您交還給皇上吧。我去了。”

劉鴻想說什麽，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好。畢竟是自己的一封奏折上去，才導致了淩雲被罷官削爵的，如果現在要挽留，就有些不倫不類的。

他點點頭，淩雲轉身離開。背後劉鴻說了一句：“你自己保重。”

回到白領衛隊的駐地，淩雲把所有的百戶以上的軍官都喊來，和他們交代說：“從今天開始，我已經把我所有的官印封爵納還給朝廷了，從此以後，我淩雲仍然是一介白身。你們跟隨我這麽久，我沒能給你們帶來什麽，還望你們以後能夠各自保重。我走之後，你們好好聽從武大哥的，為國家殺敵立功，共保疆土。”

說完，淩雲對著眾人團團一揖，說道：“各位，淩雲告辭了。青山不老，綠水長流，希望我們真的有一日還能後會有期。”

說完拿著自己的包裹轉身要走，其實也沒有什麽東西，無非就是幾件換洗的衣物，還有十兩左右的散碎銀兩。這是淩雲兩年來攢下的唯一家當了。

朝廷是在他罷官之後準許他用堪合和住驛站的，不過他自己主動的放棄了這個特許。他既然罷官了，就想當個徹徹底底的老百姓，不想和朝廷再有什麽利益上的糾葛。

想想也算是很奇怪，崇禎七年到崇禎九年，兩年的時間裏，從一個火頭軍到巡撫，伯爵，再回到一無所有。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折返跑，一個命運開的玩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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